第106节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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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溪上的鸬鸟船上,看着青黑的水面时,仿佛都闻到咸湿的气味。

    此时距离省城沦陷已经一年有余,全省依着杭州湾隔海而治,北边被日寇占领,早经历了一番人间炼狱。南面还是国民政府治下,三不五时遭到轰炸袭击,惶惶不可终日。沿着大溪铺排两岸的丰华镇就处在本省南北交汇处,日军、国军、新四军、本地治安团、游匪还有汪伪的势力在此地争夺激烈。据王家来接应她回乡的本家堂弟王洛雍说,“幸亏有孝同哥在间周旋,这才保住丰华镇没毁于战火。”

    坐在鸬鸟船上的洛英第一次看到江南水乡的繁忙气派,目送着顺江南下的杉木毛竹小舟,闻着船头舟尾飘过的桐油菜籽油香味,还有王洛雍耐心地介绍本家产业:“以米麦豆油为主,并有乡下百亩田可供收租,另在楠城还营有南货店,算得上丰华镇数得上的人家。”

    数得上的人家里没有适龄的女儿家,只有远走南洋的这一脉,不仅有个岁数合适的王洛英,据说还继承了富商父母的大笔遗产。王家话事的好说歹说劝动了新加坡的堂兄,将严孝同吹得天上人间绝无仅有,却没想到那句“行径出格”让王洛英耿耿于怀数年。

    女孩顾不上节气凉寒,嘴里哈出的白雾,手上冻起的鸡皮疙瘩都让她好奇,坐在鸬鸟船尾让道大船时,她看见还有两艘方尾头尖的船只与她们比邻而停。船上的帘子被一只白娇娇的手掀开,一位梳着坠马髻的年轻女人对着镜子剪着她盖在眉间的前刘海。眉目清秀间还有一丝让王洛英少见的风流气。女人竖起手腕,指尖拢在发髻上左看右看,不满足的样子看得王洛英笑出声。

    惊到对方后,那女人浅浅白了王洛英一眼,见是个留着双辫的学生妹模样的人,又似乎嗔了她一眼,也不做计较,反而打扮得更起劲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船?”洛英问本家堂弟。

    王洛雍脸红,说那是“茭白船”。从他的表情和那船上女子的神态,月妈也猜出一二。后来重新上路,才小声告诉洛英,“又叫‘花船’,表面上是些吹拉弹唱,其实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
    洛英听了却有些难过,既因为月妈那种鄙视至极的语气,又因为那女人打扮时的入迷专注表情其实干净得很,过了会儿,她嘟囔了句,“哪有女人自愿做那种事的呢?”

    不知道怎么的,她又想起那位“行径出格”的主角、据说与严家退婚的贺姓女子,她也是干什么“勾当”的?憋了好几天,终于趁着天色微黑时问了王洛雍。

    对方连连摇头,“贺家那位啊……”他像要顾忌丰华镇上大户人家的体面似的在斟酌用词,“书念得太多,把个脑子读坏了。”

    王洛英第一次听说那人名为“贺绚”,如果严家是本地的富商巨族,王家是后起的耕读之秀,贺家祖上则更“清贵”点,“状元榜眼前朝都有过,书香门第。”她又想,一个名为“绚”的女人,生活势必也是多姿多彩,不负“绚”意。

    加上本就有的“咸湿”猜想,贺绚在王洛英脑海中的形象便更混乱:一会儿混入茭白船上那女人的风情,一会儿又代入偷鸡摸狗似的繁杂情史,还有在各色男人中纵横游走的好手腕,更有读书读坏了双眼的呆子模样。她甚至觉得自己步贺绚后尘和严孝同订亲,势必要被人处处比较评断——想到这,将被轰炸的恐惧、抗日的热情暂时抛之脑后,离丰华镇还有十余里水路时,王洛英开始在舱内打扮自己。

    说是打扮,也不过松了两只辫子让月妈重新梳好,再套上一件价格不菲的皮草大衣搭配她的倒大袖旗袍款式上,绒帽则牢牢扣在头顶,被两根辫子支得颇可爱。

    船行五里时,王洛雍说按照规矩,到时大溪两岸会放鞭炮,“你不能笑,毕竟堂叔堂婶……”他打住,要王洛英意会其中的内涵:你父母新丧,女代双亲回乡,见到耆老乡亲长辈,总要哭两嗓子的。

    王洛英有些无助地看月妈,而在她父母去世时唱出感人叹歌的长辈示意她不要担心,给了她一个“有我哭”的眼色。大溪水面在阳光下升起波波雾气,是冬日的冷味,也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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