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节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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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照尘就暂时停笔。

    他看着衣袖上的墨痕,摸了摸,视线变得柔和。

    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时鹤春……想起他当小和尚抄经时,给他捣乱的时鹤春,也这么玩他的笔,不小心把墨弄到他的僧袍上。

    时小施主自己闯祸自己当,挽着袖子,一脸的不情愿不高兴,抓着皂角吭哧吭哧给他洗僧袍。

    “时鹤春?”秦照尘轻声开口,无人回应,他就又摸了摸那片墨。

    他笑自己多想,又觉得这念头自私,他的小仙鹤总算熬完这趟红尘,一定要回天上去。

    时鹤春应当回天上去,现在应当在逍遥,在到处祸害仙桃仙草,得意洋洋地抢好酒回去喝。

    秦照尘这么想了一会儿,眼睛里慢慢有了笑。

    这就很好……如果是这样就很好。

    最好时鹤春不要记得人间煎熬,不要记得这趟俗世里受的苦——历劫历完了,是不是就能成仙成圣,再不坠红尘?

    靠这样的念头,秦照尘叫自己觉得稳当安宁。他做的还不错,自问这一年并没失态过……他还在做该做的事,改这个世道,修正这个朝堂。

    时鹤春在民间其实有不少塑碑立象、香火牌位,百姓不清楚恩人的名字身份,只能口口相传,说供奉的是位“神仙一样的小公子”。

    秦照尘每到一处就会去进香,给他的小仙鹤讲一会儿,世道又有什么变化,他又要做些什么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秦王殿下在这一年里,活得其实并不像昔日的大理寺卿。

    倒是有人偷着议论,前脚送走一个跋扈权臣,后脚又来一个冷面王爷。

    只不过……这话也只敢偷着议论,有的是人叫苦不迭,可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。

    毕竟学会了权术手腕、开始不按规矩行事的清官诤臣,才是最难对付的——你拿他当忠臣对付,他又不忠君又不报国,你拿他当佞臣对付,他偏偏雷厉风行执法如山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秦照尘想要什么了,又不要贿赂好处,又不要清正名声。

    难道这么搅和进来,真就只是为了什么所谓“世道”?

    值吗?

    值得吗?

    秦照尘不知道。

    他在十年前会认为值得,虽九死犹未悔,但走到今日,他不知道这个答案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,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。

    秦照尘放下染了墨痕的袍袖,拾起笔,想要继续写。

    接着,他又一回对着酒杯怔住。

    他记得……自己往这里面续了酒。

    再恍惚失魂的人,也不会连这么近的事都忘,何况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。

    秦照尘盯着那个空酒杯,他的手又有些发抖。

    这毛病一年没犯过了,从他亲手埋了时鹤春那天起,就再没犯过。

    秦照尘伸出手,很小心地、轻轻地摸那个小酒壶,身畔一切都如坠梦中,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问:“……时鹤春?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那天夜里,去放时鹤春的秦照尘,也同样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但那不是他的缘故,是因为那是个圈套。

    那是个早张好的圈套,只等着大理寺卿一头扎进去——只等着废秦照尘的前程、夺秦照尘的官、要秦照尘的命。

    不止如此,他们要大理寺卿身败名裂,在史册上亦无可翻身。

    精心设下的圈套,只等秦照尘来放人。

    明火执仗、人声鼎沸,数不清的贼人恶徒哄挤在府衙前,看私纵奸佞的大理寺卿。

    ……哪怕是面对最难处置、最冥顽不化的匪患暴|乱,寺庙里长大的照尘和尚,也很少会用“恶徒”这个词。

    那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第一次,他看着绰绰人影,心胸寒透,这寒气一直坠进骨头里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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