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节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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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到了。他只听得见方岑熙的说话声。

    那明明还是一贯温吞的嗓音, 可听到裴恭耳中,却好像一把钝刀子, 在他心头上一刀连着一刀地剌, 直将他剌得血肉模糊。

    方岑熙抬头望了望天。

    “十几年前, 他们就像如今诬陷裴总兵这样,也弄了封通敌的信笺,还盖着建州卫的戳。”

    “可建州司海备守军一早就成了空营,倭寇骤然来袭那日,建州城中丝毫音讯都未得知,还照旧迎来送往,城门大开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是几个打渔的疍户报到府衙,众人才知大事不好。我爹被逼得带建州府一众衙署,并抽调到府的几个县令守城。”

    裴恭听得目瞪口呆:“方知府同几个县令?守城?”

    “是了。”方岑熙忍不住哂笑,好似是自己都觉得这事情离谱,“我爹也不过是个一心读圣贤书的文人,他连刀都没动过几回。”

    “建州卫边军不知所踪,我爹就毅然决然领着建州府的文官去守城。”

    “倭寇刀尖炮利,一路烧杀抢掠,将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悉数屠戮殆尽,城中血水横淌,犹如人间炼狱,惨不忍睹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跟我爹一起反抗的大小官员,都生生被倭寇砍作血肉横飞的烂泥,最后混作一团不能分辨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的血顺着城楼淌下去的时候,那天的夕阳,才刚刚撒在城门上。”

    方岑熙脸上已然不再有什么太多表情,他的目光慢慢失焦,一切皆已陷入回忆。

    “可饶是如此,他们还拿出一封信,诬陷我爹私通倭寇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尸骨无存,能替我爹说上话的人,也都悉数死在那场倭乱。于是,这荒唐罪名就这么成了,再后来,这颠倒黑白罪名越传越远,越来越真,真像却成了滑稽的谎言。”

    裴恭已经听得连心都快碎了。

    他的岑熙在这世上受尽苛待,他却未曾在初遇时就待方岑熙好上哪怕是一点点。

    裴恭觉得自己连嗓音都开始发抖:“岑熙……”

    裴恭至此终于彻底明白了,饶是方岑熙受尽这世间诸多不公,他却仍旧能秉持良善。

    方岑熙靠进到裴恭的肩窝里,依恋一般轻蹭了蹭。

    “我至今都记得,那天太阳极好,我偷偷跟着我爹到去府衙玩,又一路跟到了城楼。我爹发现我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找人手忙脚乱把我藏在城楼上的沙垛下面。”

    “那天有好多府衙和县衙的叔伯,有和我爹堪称知己的,也有和我爹整日吵架的。可那天他们在城楼上都不说话了,只嘱咐我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跑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本是这世上最温和谦逊的人,可那天,他像疯了一样。他带着那些衙署和县令去挡要越城的倭寇,他甚至还用绳索将城楼上被砸折的大旗缚在背后,宁愿跪地气绝也决不要旗倒,只为了建州卫若是来援,兴许还能看到城旗,哪怕只多救城中一条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那旗,来袭的倭人自然将我爹当做靶子,围着砍了他一百三十六刀。我数着的,一刀不偏,血肉横飞,全都落在我爹身上,哪怕砍到最后已经不成人样,那些倭人仍不肯罢休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沙垛后面不敢出声,只能眼睁睁看着。看着倭寇把我爹我守城的衙署都杀死,看着倭寇剖开他们的尸首,我却连哭都不敢哭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和建州府衙官员的血和肉,就溅在我侧脸上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人血是温热的,而且腥膻又粘腻。”

    方岑熙语气淡淡:“俭让,我只是想替我爹还有那些惨死的叔伯洗掉颠倒黑白的冤名,我想替枉死的建州城民讨回公道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也知道,我若是留在大理寺,这辈子恐怕也没法子给他们一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“这世上唯有十三司的内卫手眼通天,能查历年的任何人员及旧案。建州倭乱已经过了十几年,可建州文僚的赤胆和忠心,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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